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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济史研究 2005 年第 3 期

制度・
阶层・
技术与经济史研究

——评何德章著《魏晋南北朝经济史》

王万盈
( 宁波大学文学院  315211)

  迄今为止有关魏晋南北朝经济史的论著 ,各具特点 ,各有短长 ,留有不少有待创新的空间 。


如朱大渭等著《中国封建社会经济史・
魏晋南北朝卷》侧重于制度 、
部门经济的探究 ,各部分的
论述虽然精要但颇为简约 。蒋福亚著《中国经济发展史・魏晋南北朝卷》以阶级关系和经济关
系作为切入点 ,反映了作者的学术功底和研究视野 ,而对于部门经济和科学技术的创新以及商
品经济则未加论述 。高敏等著《中国经济通史・魏晋南北朝卷》注重阶级关系和社会结构的阐
述 ,并尽可能涉及魏晋南北朝经济史的方方面面 。但却对该时期的生态环境 、
自然灾害以及与
国计民生息息相关的财政体制等方面论述不足 。如何将这些方面结合起来 ,取长补短 ,进行综
合研究是后来者面临的难题 ,也是今天经济史研究者努力的方向 。新近出版的何德章著《中国
魏晋南北朝卷》① 在这一方面做了有益的尝试 。
经济通史・
何著《魏晋南北朝经济史》
分绪论 、
自然生态环境与区域经济状况 、
城市与交通 、
人口及社
会结构 、
国家的经济管理与经济政策 、
农业与多种经营 、
手工业 、
商业 、
经济思想与经济主张等
九章 。该书在内容和体系上颇有创新 。


在农耕时代 ,人对自然的依赖是直接的 ,自然对社会经济的制约也显而易见 。虽然魏晋南
北朝时期的长期战乱导致人口锐减 ,人口绝对数量与汉代相比大为下降 ,生产衰退 ,但在一定
程度上使自然生态环境趋于好转 ( 第 41 页 ) , 也使“人与耕地之间的矛盾总的来说并不突出”
( 第 429 页) “人地关系不再紧张则是不争的事实”
, ( 第 10 页) 。而由人地关系的改变所引发的
一系列社会经济问题理应成为经济史研究的新视野 。从此角度出发 ,重视对自然资源与生态
环境的研究是该书的显著特色之一 ,这与作者认为“与政治 、 军事相比 ,自然环境对于经济的影
响更为直接”( 第 18 页) 的指导思想有关 , 因而在自然灾害的数量统计方面尤为详尽 。例如对
该时期史籍中记载的 32 次极端气候寒冷现象的统计 ,99 次旱灾 、
37 次蝗灾 、
97 次水灾的统计
以及疫灾等的论述等等 ,据笔者所见已基本做到了“穷尽”的程度 , 弥补了以前同类专著的缺
憾。
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争频仍 ,城市成为军事攻击的主要对象 ,黄河流域许多城市历经兵燹而
成废墟 。如长安一毁于刘曜之攻占 ,再毁于刘曜之败亡 ,墙宇颓毁 ,蒿棘成林 ,最惨时城中户不

① 以下简称何著 ,湖南人民出版社 2002 年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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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 。所谓“千里无烟爨之气 ,华夏无冠带之人”①“名都空而不居
, , 百里绝而无民者 , 不可胜
数”② 并非史家之夸张 。昔日名都诸如洛阳 、
长安 、
宛、徐州等成为废墟 。自秦汉以来在中原
地区所形成的以长安 —
——洛阳为轴心的全国城市体系瓦解 ,相反原来属于周边地区的城市反
而得到发展 。从这个角度出发研究魏晋南北朝经济史 ,可以动态把握经济发展的脉络 ,何著在
此方面显然是一个创新 。何著认为城市与交通是整个社会经济的骨架 ,因此在这方面着墨颇
多 。作者通过对该时期主要城市变迁的考察来深入探讨其与社会经济发展的关系 ,提出与黄
河流域城市所具有的以军事防御功能相较 , 江南城市的经济与文化功能更为突出的新观点 。
同时 ,一些新的中心城市或地域性城市的兴起 ,改变着当地的社会与经济状况 ,同时也改变着
汉代统一时期形成的道路交通网 ( 第 90 页) 。尤其是对北方黄河流域的城镇化倾向以及城市
面貌与功能的论述更见作者较为深厚的学术功底 。这也有别于以往同类经济史专著 。
财政是支持和维护社会制度产生与巩固发展的物质基础 。财政制度的变革 、
发展反映着
社会制度的演变和发展 ,财政史研究因而成为经济史研究的重点之一 。从最早的《尚书・
禹贡》
到司马迁的《史记・
货殖列传》《
、平准书》
以及各代“正史”中的“食货志”等等 ,都叙述某一时代
的财政史实 。可见财政史研究也是中国史学的优良传统 。但由于社会历史的特殊性和材料的
缺乏 ,有关魏晋南北朝财政史的研究长期处于空白状态 ,该时期的财政政策和财政状况研究向
来是撰写魏晋南北朝经济史者们很少涉及的领域 。就目前所见系统研究魏晋南北朝财政史的
专著仅有陈明光先生的《六朝财政史》一书 ③ ,其他研究同时期经济史的专著则很少涉及财政
问题 ,仅仅注重于徭役和赋税 。而何著在此方面做了有益的尝试 。并从国家财政管理体制的
变化 、
财政收入的主要类型 、 财税的收贮转运与支给 、
东晋南朝财政紧张与吏治腐败诸方面进
行论述 ( 第 364 —415 页) ,这是何著有别于其他魏晋南北朝经济史的最重要方面之一 , 从中也
能反映出作者的宏观驾御能力 。虽然财政方面写的还过于简约 ,但其将财政管理与财政政策
引入魏晋南北朝经济史专著之中却是首次 。
魏晋南北朝区域经济史特别是江南社会经济的发展历来受到研究者关注 。学术界普遍认
为北方人口的南迁和先进生产技术的推广促进了江南经济的发展 ,这种看法无疑正确 。但却
往往对南方开发的区域性特征以及开发的局限性重视不够 。何著在这一方面做出了令人信服
的结论 ,认为在魏晋南北朝时期 ,江南赣江流域特别是宁绍平原 、
太湖流域社会经济获得了长
足进步 ,但长江流域各地区社会经济并非都呈上升趋势 ,长江上游的益州及中游地区的江汉平
原 ,总体上仍呈衰退趋势 ,湘江流域亦未能保持汉代的上升趋势 ,岭南 、 福建虽有发展 ,总体上
还相当落后 ,江南腹地山区开发还有待时日 第 64 —89 页 。这种看法对我们加深对魏晋南北
( )
朝江南经济开发的理解无疑具有启发性 。
以上是何著《魏晋南北朝经济史》的主要创新之处 。不过 , 通读全书 , 仍似有意犹未尽之
感 ,感觉研究魏晋南北朝经济史的视野还有进一步廓宽之可能 。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制度转型的重要时期 , 制度转型实质上就是新制度创新的过程 。该时

① 《晋书》卷 82《虞预传》。
② 《后汉书》卷 49《仲长统传》。
③ 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 1997 年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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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的政治 、
经济 、
文化等制度都处于转型时期 。由于长期动乱和民族激荡对社会经济的破坏 ,
以往的经济史研究者在论及魏晋南北朝诸政权的经济与政策时 ,强调统治阶级的赋役剥削和
对工商业经济的垄断 ,强调租金的最大化以及由此所导致的贪污腐化和农民的贫困 ,很少注意
制度结构与变迁 。应该说 ,魏晋南北朝作为一个“承上启下”
的社会转型时期 ,制度结构转型是
贯穿于该时期历史发展的主线 。
就财政体制的转型而言 ,魏晋南北朝财政体制的转型与创新是由当时非均衡的制度结构
所催生的 。长期的战乱不仅使两汉以来的制度形态遭到巨大冲击 ,而且军费来源成为统治者
最为关心的重大问题之一 ,如何保证军费的及时供给 ,是各统治者需要优先考虑的问题 。在此
种背景下出现了度支尚书这样的财政机构 ,出现大司农和度支尚书并存的现象 ,最终使大司农
的财政职权被度支尚书所取代 ,大司农变成一种事务性的官员 。这种变化对隋唐财政体制也
产生了重大影响 。对此黄慧贤先生有精辟论述 “
: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古代财政管理制度的
重大变革的时期 ,其变化的总趋势是 : 财政管理由主要服务于京师 、
宫廷的少府 、
大司农制 ,向
度支‘军国支计’
转变 ,这一转变促使全国性财政管理机构 —
——度支体系 —
——日益走向一体化 ,
使财政管理在收入 、
保管 、
支出三方面 ,逐步向专业化 、
制度化方面发展 ,并且开始关注‘开源 、
节流’,甚至向流通领域 、
生产领域渗透 。这一系列变化的关键在于财政管理重点的转移 ,财政
管理的服务对象的扩大 ,促使这一系列变化发生 、
发展 ,并将最后形成较完整的全国性财政管
理新体制 ,而且提高财政管理在整个行政管理体制中的地位 ,从诸曹之末的‘度支尚书’,向隋
末、 的变化 ,就是实证”①。
唐初属于六部的第 2 位的‘户部’
政治制度方面 ,黄河流域诸政权的转型尤为明显 。入主中原地区的鲜卑族积极向汉文化
靠拢 ,通过孝文帝改革迅速完成向封建化转变 ,不仅在政治 、
文化体制上向汉文化靠拢 ,而且在
经济体制上向汉族靠拢的同时有所创新 。鲜卑族将其在平城时代实施“计口授田”
的土地分配
制度推而广之 ,形成了中古史上影响深远的均田制 。国家通过土地政策的调整最大限度地扶
持了一大批自耕农 ,保证了国家财税的来源 ,也为北方最终统一南方奠定了物质基础 。虽然北
魏后来被北齐北周取代 ,鲜卑化的逆流表面上来势汹汹 ,但在鲜卑化逆流的深层次背后仍然是
汉化的继续 ,经过周武帝宇文邕的改革 ,孝文帝未完成的改革得以继续 。北周体制的成功转型
也使其逐渐由弱变强 ,重新统一了黄河流域并最终统一了中国 。可见制度变迁在魏晋南北朝
时期是一种极为突出的现象 ,是贯穿魏晋南北朝时期经济政治史的另一条主线 。
由于制度转型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最为突出的现象 ,经济变化所引发的制度转型又对该时
期的社会经济产生了重大影响 。诚如吴承明先生所说 “
: 经济发展和制度革新必然引起社会结
社会群体组织和行为的变迁 。社会结构的变化也影响经济发展”②。吴先生特别指出在魏
构、
晋南北朝时期的这种现象 。这就向我们的研究者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何以此为线索来研究魏
晋南北朝经济史 ? 既然是研究经济史 “在研究中还是先考察经济变迁
, , 然后及于制度 、
社会 、
文化思想”③。何著显然也注意到了此点 。如作者所说 “国家有关经济政策及经济制度
, ,既是
社会经济的反映 ,又强烈作用于社会经济 ,魏晋南北朝时期 ,国家的赋役制度 、
土地制度 、 货币
政策等 ,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对这一时期社会经济面貌亦产生了强烈的影响”( 第 12 页) 。因

① 黄慧贤 《中国政治制度通史・
: 魏普南北朝卷》,人民出版社 1996 年版 ,第 515 页 。
② 《吴承明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2 年版 ,第 404 页 。
③ 《吴承明集》,第 403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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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专列财政政策与财政状况一节来叙述国家财政管理体制的变化等内容 。当然该时期各种经
济政策 、
财政体制如何发生变化 ,制度怎样转型 ? 还有继续深入研究的必要 。


人是社会经济生活的主体 ,对社会经济生活产生直接的影响 。但在阶级社会中 ,人不可避
免地分属于这样那样的不同群体 ,从而形成不同的阶级和阶层 。就是在同一个阶级内部 ,也有
许多不同的阶层 ,二者相互依赖相互影响 。从狭义的角度讲 ,阶层属于阶级的范畴 。经济史研
究中的“阶级分析实质上就是对由阶级矛盾的扩大所导致的失调情况的分析 ,而阶层分析则是
针对社会体系一体化范围内的不同差异分析”①。而此阶级如何占有彼阶级的“劳动”,以及如
何进行阶级阶层的分析是经济史研究的重要内容 ,这些内容主要包括各个阶级阶层在赋役制
度、租佃关系 、
经济管理 、
兵役制度 、
财税体制 、货币制度等等中所处的地位与作用 。
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阶层出现了颇为复杂的变化 “政治人”
, 成为该时期最为突出的现象 ,
人的法律身份决定着个人或家族的地位 。对社会经济造成了直接的影响 。士族与庶族 、 自耕
农与半自耕农 、贵族酋长与部落成员 、大小工商业者和市民 、
奴婢与部曲 、
吏与干等等被严格划
分 。也就是说阶级阶层分野明显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又一显著特色 。而人身依附关系的进一
步强化则是该时期最具普遍性的现象 ,私家依附民 、官府依附民 、
寺院依附民以及奴婢等在该
时期占了总人口的相当比例 。众多依附民的存在从本质上讲 ,是各特权阶层分割国家财税的
一种重要手段 。但由于不同时期不同政权的分割比例不同 ,从而对政权的盛衰产生了重大影
响 。如何估计依附民和自耕农等社会阶层的比例 ,并研究他们对社会经济的影响 ,成为许多研
究者苦苦探究的难题 。
需要指出的是 ,目前在经济史研究中存在着一种不正常的现象 ,认为数量统计与数量分析
似乎就能解决一切 ,这种认识是非理性的 。即使在某些方面能做出较为准确的估计 ,也只能反
映出经济史中的表面现象 ,还不可能触及历史的本质 。经济史研究的目的就是要解决经济史
表象背后的深层次的经济关系以及由此所产生的影响 。这样也就完全有必要对社会阶层进行
划分 。而如何对社会阶层进行科学的划分 ,经济史学界做了不懈的努力 。有的学者详细考辨
各个阶层的起源 、发展 、
演变 、
兴衰过程及对社会经济的影响 。有的为了叙述方便 ,将不同等级
归入相应的阶级 ,分别进行论述 。而在何著《魏晋南北朝经济史》中却并未对依附民或自耕农
在全部人口中的比例进行估计 。为什么不对此进行数量估计 ? 就是因为该时期的人口迁徙 、
变动很大 ,人口基数难以确定 ,在现有的材料下不能也不可能对各阶层在全部人口中的比例做
出恰当的估计 。这种做法是慎重的 ,也是明智的 。同时何著在划分该时期的阶层时 ,以财富与
法律身份为判断标准 ,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社会阶层划分为特权及统治阶层 、 非特权的大土地
所有者与大工商业主 、自耕小农及自由小工商业者 、 私有及官府控制的依附民以及奴婢五个阶
层 ,并尽可能分析他们的经济地位及对生产 、消费的影响 ( 第 11 页) 。这种划分方法虽不完美 ,
却能够清晰地观察到该时期各个阶层的动态变化 ,并清楚地反映出不同阶层之间的阶级关系 。
值得注意的是 ,该时期的不同阶级 、
不同阶层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不尽相同 。就自耕农经济
而言 ,北朝自耕农经济快速发展的主要原因在于均田制的推行 ,虽普遍存在特权阶层和其他势
力对自耕农经济的蚕食 ,但作为国家赋税来源的一个阶层 ,其对国家财政的贡献远远超过南朝

① 张传奇 《阶级分析・
: 分配结构・
市场模式 —
——关于当前社会转型管理的三点思考》,刊《社会科学辑刊》
1997 年 4 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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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耕农 。绝大多数自耕农虽在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中承受着超经济的剥削 ,这样的自耕农在北
朝不知有多少 。但无论怎样 ,小农们在耕作徭役之余 ,尚有一定的自由从事他业 ,如崔光“昼耕
夜诵 ,佣书以养父母”①。李铉 “家素贫苦
, 就是如此 ②。
,常春夏务农 ,冬乃入学”
毋庸置言 ,地主土地所有制在南朝土地制度中占据主导地位 ,但数量众多的自耕农阶层依
然存在 ,这是国家正常获得租调力役的重要保证 。整个南朝时期 ,国家通过不断安置流民 、

免民户逋欠的口钱 、租赋 、
三调以及赐无田户以官田 、 荒地的办法扶持自耕农 ,以保证国家的租
税力役来源 。如宋孝武帝在大明二年 ( 458 年 ) 就采取“军户免为平民”③ 的举措和其他手段 ,
使政府控驭下的自耕农数量进一步增加 ,“民户繁育”④。齐梁时期 , 政府继续采取扶持自耕
农的举措 。如齐武帝永明五年 ( 487 年) ,因“今夏雨水 ,吴兴 、
义兴二郡田农多伤”,“详蠲”二郡
租调 ⑤。梁武帝天监十七年 ( 518 年) 下诏 ,允许因流徙返乡的流民如果失去土地 ,可以“占请村
内官地官宅”⑥ ,以此来扶持自耕农经济 。应该说 ,在南朝 ,除依附于豪强地主的依附民即所谓
的徒附 、
佃客 、
属名 、
衣食客 、
吏、僮仆 、
荫户 、
部曲 、
私属 、
属隶等等之外 ,还有相当一部分由封建
国家控制的自耕农 ,而且其数量远远超过地主的依附民 。
魏晋南北朝时期自耕农的数量 、
比例虽无法估计 ,但其对国家财政的贡献和对社会经济的
影响不能估计过低 ,尤其对生产 、
流通和消费所产生的影响更应重视 。何著《魏晋南北朝经济
史》
如果在此方面再加以进一步叙述 ,效果可能更好 。


作为科学与生产的桥梁 ,技术创新与技术发展对经济的推动作用不言而喻 。一般认为 ,技
术是根据生产实践经验和自然科学原理而发展成的各种工艺操作方法与技能 ,以及生产的工
艺过程或作业程序 、
方法 。简言之 “技术是一些具体的工艺操作方法与技能”
, ⑦。无论是制度

变迁依赖于技术变迁的技术决定论 ,还是技术变迁依赖于制度变迁的制度决定论 ,都无法否认


技术在社会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 。魏晋南北朝时期不仅在数学 、
化学 、
天文 、
历法 、
地理 、
医学
等方面取得了较大成就 ,而且在纺织机械 、
造船 、
制纸 、
冶铁 、
炼钢 、
制瓷 、
金属加工等技术方面
也成果斐然 。何著《魏晋南北朝经济史》一书对该时期农业手工业生产技术的论述也颇为详
尽 ,使我们对该时期的生产技术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技术进步对社会经
济到底产生了多大影响 ? 与汉唐大一统时期相较 ,该时期的技术创新与进步到底对经济发展
有多大贡献 ? 实在有进一步探究之必要 。这也必然涉及到制度和技术的关系问题 。
目前在制度重于技术还是技术优于制度的问题上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 ,就魏晋南北朝时
期的制度与技术孰轻孰重的争论中 ,我们倾向于制度重于技术 。因为“在一定生产力水平下 ,
制度的良窳决定经济的盛衰”⑧。虽然魏晋南北朝时期手工业技术等有较大的发展 ,如马钧对

① 《魏书》卷 67《崔光传》。
② 《北齐书》 卷 44《李铉传》。
③ 《宋书》卷 6《孝武帝纪》。
④ 《宋书》卷 54《传论》。
⑤ 《南齐书》 卷 3《武帝纪》。
⑥ 《梁书》卷 2《武帝纪》 中。
⑦ 张秀成 《科学技术与生产力关系的全新透视》
: 《华南师大学报》
, 2001 年第 1 期 。
⑧ 《吴承明集》,第 403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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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花机的改进 ,使生产能力比汉代提高了 5 倍多 。但在中国古代专制集权制度下 “纺织业是
,
与政治权力联系最密切的行业之一 , 它的兴衰与政治中心的变动有关”( 第 551 页 ) 。从此点
看 ,何著已经注意到这一点 ,遗憾的是并未再深入论述下去 。同样 ,诸如冶铁 、
炼钢技术的发展
进步与制度的关系更为密切 。众所周知的“百炼钢” 技术的出现就是典型 。百炼钢是在军事战
争的刺激下所导致的冶金技术的畸形发展 ,与长期的征战紧密相关 。由于当时缺少技术与经
济的结合机制 ,使这种先进的技术不可能普遍应用于生产生活之中 ,制度制约着技术的发展进
步 。同样 ,该时期的金属铸造和刻镂加工技术较前有很大进步 ,金银铜器铸造趋于精巧 ,出现
镂孔刻雕以及贴箔技术 ,并饰以他物 。但不论是司马炎时铸造的“涂以黄金 ,镂以百物 ,缀以明
珠”① 的十二铜柱 ,还是夏政权赫连勃勃任用“性尤工巧 ,然残忍刻暴”的叱干阿利为将作大匠
时铸造的“器物莫不精丽”
的大鼓 、
飞镰 、
翁仲 、 龙兽之属等 ② ,都是服务于统治者的奢侈
铜驼 、
生活 ,不可能对社会经济产生直接推动作用 。
制度因素虽并不直接作用于技术创新 ,但却为技术提供制度框架 。
“制度框架制约着技术
的推广与发展”③。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 ,科技长期遭到统治阶级的限制与否定 , 使科技
发展和大规模推广的空间有限 。尤其是南北朝时期官营手工业体系对工匠的束缚和对技术传
播的限制尤为明显 。北朝诸政权不仅有庞大的官营手工业作坊 ,而且北魏从立国时起 ,就搜括
了大量工匠归政府管辖 。拓跋 攻占中山后 ,将“百工伎巧十余万口”徙至京师 ; 拓跋焘更是严
令“自王公以下 ,至于庶人 , 有私养沙门师巫及金银工巧之人在其家者 , 皆遣诣官曹 , 不得容
纳”。并规定“百工伎巧驺卒子息 , 当习其父兄所业 , 不听私立学校 。违者师身死 , 主人门
诛”④。由此可见北魏政府对工匠控制的严密 。北朝诸政权由于将最优秀的工匠置于官手工
业中 ,创造出许多精美的金银铜器和大型铜造像 。北魏皇室佞佛时的巨型铜造像自不待说 。
如《洛阳伽蓝记》 卷 2 记载景兴尼寺中“有金像辇 ,去地三丈 ,上施宝盖 ,四面垂金铃 、 七宝珠 ,飞
天伎乐 ,望之云表 ,作工甚精 ,难可扬榷”。尤其在和平二年 ( 461 年) 拓跋 命令中尚方铸造直
径二尺二寸的黄金合盘十二具更是精美 “镂以白银
, ,钿以玫瑰”“纤文质丽
, ,若化若神”⑤。大
型器物制作如此精细 ,小型器物制作也颇精巧 。西魏大统四年 ( 538 年) 魏文帝“造二欹器 。一
为二仙人共持一钵 ,同处一盘 ,钵盖有山 ,山有香气 ,一仙人又持金瓶以临器上 ,以水灌山 ,则出
于瓶而注乎器 ,烟气通发山中 , 谓之仙人欹器 。一为二荷同处一盘 , 相去盈尺 , 中有莲下垂器
上 ,以水注荷 ,则出于莲而盈乎器 ,为凫雁蟾蜍以饰之 ,谓之水芝欹器 。二盘各处一床 ,钵圆而
床方 ,中有人 ,言三才之象也 。皆置清徽殿前 。器形似觥而方 , 满则平 , 溢则倾”⑥。这足以说
明其制作工艺之高超 。但这些在专制体制下出现的不计成本的“奇技”
对生产力的推动作用微
乎其微 。制度与技术不能有效相容 。
制度对技术的制约最典型的事例莫过于葛洪 、
陶弘景之流的炼丹家对物质的物理 、
化学性
能的初步认识 。特别是葛洪发明的人造硫化汞等方法更是现代化学工业的先驱 。但这些重大
发明却变成为统治者炼制长生不老“仙丹”
的密法 ,没有应用于生产 ,更谈不上对社会生产的贡

① 《晋书》
卷 3《武帝纪》。
② 《晋书》
卷 130《赫连勃勃载记》。
③ 高建著 《中国企业技术创新分析》
: ,清华大学出版社 1997 年版 ,第 33 页 。
④ 《魏书》
卷 4 下《世祖纪》。
⑤ 《魏书》
卷 110《食货志》。
⑥ 《周书》
卷 38《薛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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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 ,如此等等 ,不一而足 ,都与体制的关系密切相关 。我们并不否认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技术发
展对当时社会经济产生的积极影响 ,但到底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 尚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 。当
然我们不可能求全责备 ,都要求何著《魏晋南北朝经济史》
对此涉及论述 ,但作为一种研究思路
提出来也是完全有必要的 。


总之 ,一部好的经济史特别是魏晋南北朝经济史的撰写 ,应当紧紧抓住制度转型和人身依
附关系变化这样一个核心 ,从制度 、
阶层 、
技术等方面层层论述 ,这样就能推陈出新 ,超越前人 。
何著《魏晋南北朝经济史》
与以往同类专著相较显然有所创新 ,是一部值得推荐的佳作 。
不过 ,在对具体问题的论述中 ,何著尚有可商榷之处 ,兹略举几例 。
首先 ,对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关于淮河结冰记载的引述 ,何著出现了不应有的失误 。何著在
引用竺可桢先生的《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一文时言道 “ : 《三国志》卷二《文帝
纪》: 黄初六年 ( 225)‘冬十月 ,行幸广陵故城 , 临江观兵 , 戎卒十余万 , 旌旗数百里’。竺先生指
出‘
: 这是我们所知道的第一次有记载的淮河结冰’
”( 第 19 —20 页 ) 。但该条“冬十月 , 行幸广
陵故城 ,临江观兵 ,戎卒十余万 ,旌旗数百里”
的材料根本不能说明淮河结冰的史实 ,而是何著
忽略了的下文 “
: 是岁 ,大寒 ,水道冰 ,舟不得入江 ,乃引还”。或《三国志・孙权传》注引《吴录》:
“魏文帝至广陵 ,临江观兵 。兵有十余万 , 旌旗弥数百里 , 有渡江之志 。权严设固守 。时大寒
冰 ,舟不得入江”。同时竺先生的原文应为 “ : 曹操儿子曹丕 ,在公元 225 年到淮河广陵 ( 今之淮
阴) 视察十多万士兵演习 ,淮河忽然冻结 ,演习不得不停止 。这是我们所知道的第一次有记载
的淮河结冰”。何著在转引时出现这种失误是不应该的 。
其次 ,关于木炭和煤在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称谓问题 。该书指出 “明清之际的顾炎武
,
认为 ,我国西汉时即开始采掘地下煤炭 。
《日知录》
卷 23《石炭条》说 ‘
: 今人谓石炭为墨’‘
, 《史
记・外戚世家》
窦少君为其主人入山作炭 《后汉书・
, 党锢传》夏馥入林虑山中亲突烟炭 ,皆此物
也’。顾炎武的论断大致可信”第 583 页 。实际上顾炎武也将此问题搞错了 。此处的“炭”应
( )
该为木炭 。因为在秦汉魏晋南北朝文献中如果所记为煤炭者均称为“石炭”或“石墨”, 而非
“炭”。所言之“炭”
均为木炭 。
《汉书・
货殖列传》曰 “
: 草木未落 , 斧斤不入于山林”。对此颜师
古曰 “
: 《礼记・
月令》: 季秋之月 ,草木黄落 , 乃伐薪为炭”。
《后汉书・礼仪志》中也载 “
: 日夏至 ,
禁举大火 ,止炭鼓铸 ,消石治皆绝止 。至立秋 ,如故事”。这里的“炭”或“烟炭”均指木炭而言 。
而煤炭在当时有“石炭”
或“石墨”
这样的专有称谓 。如《豫章记》
曰“: 县有葛乡 ,有石炭二顷 ,可
燃以爨”①“
; 今温酒及炙肉 ,用石炭 、
木炭火 、
竹火 、 麻 火 ,气味各不同”② 等等的记载 。
草火 、
此外《水经注》《
、太平御览》
等书中也有将煤称为“石炭”“
、石墨”
的记载 ,此不再赘言 。
同样某些提法也不准确 。如对“部曲”
的叙述就是如此 。作者认为“部曲”
作为私家依附民
中男性的法定称呼始见于北周 ,这种提法基本正确 。但何著同时又指出 “
: 从此‘部曲’一词不
再含有兵士的意义”( 第 278 页) 却是错误的 。
事实上早在南齐时 “部曲”
, 就已经作为依附民的一种称谓 。范云为南齐始兴内史时 “旧
,

① 《后汉书》卷 112《郡国志》
四。
② 《北史》卷 35《王惠龙传附王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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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界得亡奴婢 , 悉付作 , 部曲即货去 , 买银输官 。云乃先听百姓志之 , 若百日无主 , 依判送
台”①。此处范云“听百姓志之”,到底是针对部曲还是奴婢 ,语焉不详 ,而所指后一类的可能性
更大 。但就“部曲即货去”“听百姓志之”
, 则说明在南齐时部曲和奴婢一样是有主人的 ,明确反
映了部曲作为依附民的现实 。只不过到北周时部曲作为依附民的称谓更明显而已 。北周武帝
建德六年 ( 577 年) 平齐后 ,宇文邕“诏自永熙三年七月已来 , 去年十月以前 , 东土之民 , 被抄略
在化内为奴婢者 ; 及平江陵之后 ,良人没为奴婢者 ; 并宜放免 。所在附籍 ,一同民伍 。若旧主人
犹须共居 ,听留为部曲及客女”②。无论是范云还是宇文邕 ,他们都把部曲视为仅高于奴婢的
贱民 。至迟从此时起 ,部曲中的一部分等同于客户的身份开始确立 。到隋唐初期 ,再也见不到
“佃客”之名了 ,代之而起的就是“部曲”。通过对隋唐文献的检索也证明了这一点 。
隋唐及其以后 ,部曲仍有双重涵义 ,一是指地位仅仅高于奴婢的依附民 。唐律中有大量规
范部曲地位的律文 ,如“部曲与奴婢不等”③。 “部曲 ,谓私家所有”④。 “斗讼律云 : 殴伤部曲 ,减
凡人一等 ,奴婢又减一等”⑤。就是依附于寺院的部曲也和世俗部曲身份完全一样 , 在法律上
同样属于低贱者 。 “观寺部曲 ,殴当观寺余道士 、 女官 、
僧、 尼等 , 各合徒一年 。伤重 , 各加凡人
一等 ; 若殴道士等折一齿 ,即徒二年 。奴婢殴 , 又加一等 , 徒二年半”⑥。唐律确立了部曲仅仅
高于奴婢的依附地位 ,成为另一类贱民了 。 《唐律疏义・贼盗》条有“奴婢部曲 ,身系于主”的令
文 。部曲如果要从良 ,须经主人同意 , 并给放书 。 《唐律疏义・户婚》就规定“诸放部曲为良”,
“给放书”。如唐高宗显庆二年 ( 657 年) 敕 “
: 放还奴婢为良 ,及部曲客女者 ,听之 。皆由家长手

书 ,长子已下连署 ,仍经本属申牒” 。佃客与部曲最终合二为一 ,完成了演变的过程 。
同时 ,隋唐时期的“部曲”
仍然是私兵和军队的称谓 , 通过对隋唐五代 170 篇文献的统计 ,
“部曲” 一词总共出现 519 次 。其中绝大多数是指士兵 , 并进而向亲兵乃至牙兵的方向发展 。
如元和十四年 ( 819 年) 十月 ,安南军乱 “杀都护李象古
, 部曲千余人皆遇害”⑧。安禄
, 并家属 、
山反叛之初 “禄山从牙门部曲百余骑次城北
, ,祭先冢而行”⑨。唐德宗建中四年 ( 783 年 ) ,朱 
叛乱 ,德宗狂奔凤翔 ,但凤翔守将张镒“所管劲卒皆朱 部曲 ,本渔阳突骑凶众”λ υ
g,随时可能生

变 ,德宗无奈 ,又奔奉天 。从安禄山所统“牙门部曲”和“朱 部曲 ,本渔阳突骑凶众”可见在中


唐以后作为私兵的部曲进一步发展到和节度使的“牙兵”几无二致了 。就是到了宋元乃至明
清 ,部曲有时仍然指兵士 。如僧格林沁“治军公廉无私 ,部曲诚服 ,劳而不怨”λ
ϖ
g; 宣统年间清将
ω
谢宝胜“检勒部曲 ,日夕巡徼不少休”λg。部曲仍是兵士的代称 。

① 《南史》卷 57《范云传》。
② 《周书》卷 6《武帝纪》 下。
③ 《唐律释文》 ・
《序》。
④ 《唐律疏议》 卷第 6《名例》。
⑤ 《唐律疏议》 卷第 2《名例》。
⑥ 《唐律疏议》 卷第 6《名例》。
⑦ 《唐会要》卷 86《奴婢》。
⑧ 《旧唐书》卷 15 下《宪宗纪》 下。
⑨ 《新唐书》卷 225 上《安禄山传》。
υ
λ
g 《奉天录》卷 1。
ϖ
λ
g 《清史稿》卷 404《僧格林沁传论》。
ω
λ
g 《清史稿》卷 470《谢宝胜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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