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研究学刊二 ○○○年第三期 　　　　　　　　　　　　　　　　　　　　　　　　　　　　　　　总第 65 期

唐代诗人 “以汉喻唐”的
表现手法及政治内涵
———以杜甫诗歌为中心

刘明华

　　在我们的阅读经验中 , 唐人多喜欢在 与朝代无关 。但许多意思就是 “唐”。以

诗中以汉喻唐 。同样 , 杜甫也喜欢在诗中 汉喻唐 , 正是这些词汇的大量使用形成
采用这一手法 。至于唐人为什么喜欢采取 的 。而 “唐”一词 , 直指 “唐朝”或与之
这一手法 , 以及在作品中的一些具体情 有关的很少 。
况 , 我们了解还不多 。笔者翻检杜诗 , 检 唐代诗人和杜甫使用 “汉”、 “唐”二
索唐诗 , 对此现象进行了一番清理 , 感觉 词的情如下 ② :
到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现抛砖引玉 ,
希望能引起同好注意 , 深入讨论 。 “汉家” 230 次 , 杜诗 2 次 ——
—“唐
杜甫和唐代诗人 “以汉喻唐”的表现 家”3 次 元稹 、刘得仁 、吕岩
( )
内容丰富 , 手法多样 。篇幅所限 , 本文仅 “汉宫” 137 次 , 杜诗 1 次 ——
—“唐
就唐诗中的 “汉”、 “唐”的构词情况 , 杜 宫”0 次
诗的 “以汉喻唐”的特殊表现 , “以汉喻 “汉 将” 64 次 , 杜 诗 2 次 —
——“唐
唐”的扩展形式三个问题谈谈自己的意 将”0 次
见 。其余内容 , 如以汉朝名物喻唐 、以汉 “汉 使” 68 次 , 杜 诗 3 次 —
——“唐
皇喻唐皇 、以汉喻唐的讽喻性等 , 将在另 使”0 次
文再论 。 “汉 月” 63 次 , 杜 诗 3 次 —
——“唐
月”0 次
唐诗中 “汉”与 “唐”的构词状况 “汉 主” 54 次 , 杜 诗 3 次 —
——“唐
首先要指出的是 , “以汉喻唐”是唐 主”2 次 ( 萧遘 、牛希济)
诗中的一个普遍现象而不是个别现象 。这 “汉 使” 48 次 , 杜 诗 3 次 —
——“唐
是笔者对《全唐诗》光盘进行检索后得到 使”0 次
的答案 。《全唐诗》显示出唐人对 “汉” “汉 庭” 44 次 , 杜 诗 4 次 —
——“唐
的常用 ( 总共 2944 次 ) 和对 “唐”的少 庭”0 次
用 ( 总共 410 次) 。①这些 “汉”中 , 有些 “汉 苑” 39 次 , 杜 诗 3 次 —
——“唐
・41 ・
苑”0 次 杂诗》 ) 。 “巨唐” 1 次 。这是对 “唐朝”
“汉 朝” 28 次 , 杜 诗 3 次 —
——“唐 的一个高度赞美的夸张的说法 : “荒哉隋
朝”5 次 ( 张乔 、李洞 、欧阳炯 、吕岩) 家帝 , 制此今颓朽 。向使国不亡 , 焉为巨
“汉 臣” 25 次 , 杜 诗 3 次 —
——“唐 唐有 。
” ( 《九成宫》 ) 还有一例是直接称
臣”2 次 ( 陆龟蒙 、韦庄) “唐”的 : “尝读唐实录 , 国家草昧初 。
”
“汉 代” 23 次 , 杜 诗 2 次 —
——“唐 ( 《别张十三封建》
) 后二例是确指唐朝 。
代”0 次 通过上面的词汇的对比 , 可以见出这
“汉 官” 15 次 , 杜 诗 1 次 —
——“唐 样一些现象 。一是唐人用 “汉”的词汇 ,
官”0 次 大大多于 “唐”。杜甫用 “汉”一词的比
“汉 节” 19 次 , 杜 诗 5 次 —
——“唐 例很高 。从总量看 , 他是唐代诗人中使用
节”0 次 这一词汇最多的人 。 ( 共 152 次 , 高居榜
“汉 仪” 14 次 , 杜 诗 2 次 —
——“唐 首 。李白 137 次 , 白居易 61 次 。
) 杜甫还
仪”0 次 独家使用了一些关于 “汉”的词汇 , 具有
“汉 道” 12 次 , 杜 诗 2 次 —
——“唐 独创性 。如 “汉运”、
“汉署”、
“汉天下”、
道”0 次 “汉社稷”等 。中见杜诗的独创性和对这
“汉祚”7 次 , 杜诗 1 次 —
——“唐祚” 一词汇的特殊关注 。
3 次 ( 白居易 、李家明 、詹敦仁)
“汉阁”7 次 , 杜诗 3 次 —
——“唐阁” “以汉喻唐”的原因和杜诗的内涵
0次 唐人少称 “唐”,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
“汉人”3 次 , 杜诗 0 次 —
——“唐人” 古人一般不直称本朝 。唐人说到本朝则多
2 次 ( 薛能 、贯休) 称 “圣朝”, 另有少量的 “国朝”、 “本
“汉运”1 次 , 杜诗 1 次 —
——“唐运” 朝”、“我唐”、“大唐”等称谓 。③这是一
1 次 李益
( ) 种习惯 , 不一定是避讳 。避讳在诗中 , 多
“汉署”1 次 , 杜诗 1 次 —
——“唐署” 表现为对本朝皇帝的代称 。如以 “汉皇”、
0次 “武皇”称玄宗 。( 详另文) 唐宋人主要在
“汉天下” 1 次 , 杜诗 1 次 —
——“唐 史书中讲究避讳 。陈垣先生在《通鉴胡注
天下”0 次 表微》一书中对此有专章研究 。陈先生讨
“汉社稷” 1 次 , 杜诗 1 次 —
——“唐 论的主要是胡三省在注中所指出的 《通
社稷”2 次 ( 韦庄 、贯休) 鉴》中的一些避讳现象 。但胡注中的一些
文字 , 对本文的思考是有帮助的 , 即为什
杜诗很少用 “唐”一词 , 诗中出现的 么唐人要以 “汉”来喻唐 。关于 “汉”,
“唐”, 大多与朝代无关 。具体而论 , 有 胡三省在注中指出 :
“瞿唐”5 次 , “冯唐”5 次 , “高唐” 3 　　“据汉时匈奴谓中国人为秦人 ,
次 。这些与朝代无关 。“陶唐”4 次 , “唐 至唐及国朝 , 则谓中国为汉 , 如汉人
虞”3 次 。这二词与历史有关 。“唐尧”1 汉儿之类 , 皆习故而言 。 ”④
次 。这不是 “以汉喻唐”, 但是比喻 : 以 匈奴 民 族 在 唐 宋 时 期 称 中 原 人 为
古喻今 , 以 “尧”喻 “圣上”, 发的是牢 “汉”, 应是对汉朝以来的中国人的统称 。
骚 : “唐尧真自圣 , 野老复何知 !” 《
( 秦州 但唐人在诗中不自称唐 , 却多称 “汉”,
・42 ・
这既是一种习惯 , 又是一种委婉的表达方 功业汾阳异姓王 。 ”用 “汉代”修饰当今
式 。用强大的汉朝来代指本朝 , 可以表达 的 “中兴主”, 是明确的 “唐代中兴主”
多方面的意思 。 的意思 。
杜诗中出现了 150 余次 “汉”字 , 其 《提封》: “提封汉天下 , 万国尚同
中不少是 “汉水”、
“江汉”、 “霄汉”、
“云 心。”全诗咏开元以来之事 。开篇之 “汉
汉”等词 。与汉朝有关的 “汉”有六十余 天下”即 “唐天下”。
例 。本文讨论的是后一类具有历史感和政 《陪柏中丞观宴将士二首》: “汉朝频
治内涵的词汇 。 选将 , 应拜霍嫖姚 。
”典型的以汉喻唐 ,
杜诗中的这一类 “汉”, 在不同时候 , 用汉朝的典故 , 说眼前的人和事 , 赞美中
表达着不同的内容 。一是与地域有关 。二 丞。
是喻唐的关系明显 , 词性不带感情色彩 。 《七月一日题终明府水楼二首》: “　
三是与政治有关 , 与动乱有关 , 表达诗人 然欲下阴山雪 , 不去非无汉署香 。”仇注 :
在特殊时期具有的正统与异端观念 , 有明 “楼高风飒 , 如此　然 , 疑下阴山之雪 。
确的民族意识 。这些内容在很多时候又是 今对之不忍舍去 , 非为无郎署而留此 。 ”
交叉的 。下面分别讨论 。 这里的 “汉署”, 是杜甫的组合创造 , 在
杜诗中的 “汉”, 有一部分是表示地 唐诗中仅一例 。
域的 , 仅表示当时唐朝的疆域 , 或唐土 , 《秦州杂诗二十首》其十一 : “蓟北谁
但其中很少不带有政治内涵 。如 《前出 自北 , 汉将独征西 。
”这里的 “汉将”是
塞》“已去汉月远 , 何时筑城还 。
”此处的 泛指唐朝的将领 。
“汉”, 就是指代中原 , 表示战士远在边 《送蔡希曾都尉还陇右 , 因寄高三十
关 。愈是远离中原 , 对中原文化的感受就 五书记》: “汉使黄河远 , 凉州白麦枯 。 ”
愈深刻 , 对故土的思念就愈加强烈 。诗中 此处 “汉 使”, 是 指 “蔡 希 鲁 都 尉 还 陇
表达的对战争的批判意味也是十分明显 右”, 仇兆鳌引朱注 : “《通鉴》: 天宝十四
的 。又如《清明二首》其二 : “秦城楼阁 载春 , 歌舒入朝 , 道得风疾 , 遂留京师 ,
烟花里 , 汉主山河锦绣中 。
”是用秦城和 故蔡都尉先归而公送之 。 ”⑤
汉主代指长安 。此类比喻明确 , 不赘 。 杜诗第一次用以汉喻唐的手法 , 表达
二是代指唐朝 。这类修辞具有中性的 对政局的关注和对中央政权寄以希望的诗
意味 , 在结构上往往与政治社会等相关的 句 , 应是 《述怀》中的 “汉运初中兴”。
人文事物构成词组 。如常见的有 “汉臣”、 此诗为至德二载杜甫作左拾遗后作 。此时
“汉使”、“汉节”、“汉将”、“汉署”、“汉 的唐朝 , 正经历着战争的考验 。杜甫则身
苑” ……。表达的意思完全就是 “唐臣”、 经丧乱 , 对安史叛乱给人民带来的痛苦有
“唐使” …… 着切身体会 , 对平定叛乱恢复社会秩序有
如《赠王二十四侍御契四十韵》: “伏 着更强烈的愿望 。而他作为一个朝廷官
柱闻周史 , 乘槎有汉臣 。”王契曾出使 , 员 , 对中央政权也就寄托了更多的希望 。
杜甫就用 “汉臣”比喻 。 “汉 运 初 中 兴”, 便 是 他 对 时 局 的 估 计 。
组诗《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欢喜口 “汉运”便是 “唐运”。汉朝强大的过去 ,
号绝句十二首》其十二 : “十二年来多战 便是唐朝的明天 。而唐朝的昨天本是汉朝
场 , 天威已息阵堂堂 。神灵汉代中兴主 , 般的强大 。在经历了一次挫折之后 , 唐朝
・43 ・
还会重新强大起来的 。 州 。杜甫当时正在遂州一带 , 目击了叛乱
中性的 “以汉喻唐”, 大多与政治的 带来的后果 。宝应元年 , 他写有 《去秋
关系较少 , 在诗中是一种习惯的表达方 行》一诗 : “去秋涪江木落时 , 臂枪走马
式 , 不会产生歧义 。“汉”即 “唐”。有着 谁家儿 。到今不知白骨处 , 部曲有去皆无
明确政治内涵的 “汉运初中兴”, 其指向 归 。遂州城中汉节在 , 遂州城外巴人稀 。
也是十分明确的 。 战场冤魂每夜哭 , 空令野营猛士悲 。 ”诗
三是与 “汉”构成的词有明显的感情 中的 “汉节”, 是指段子璋杀遂州的剌史
色彩 , 在指代唐朝的同时 , 又表达对外族 一事 。语含双关 。一是暗用苏武典 , 二是
入侵的忧虑愤恨或对正统的维护和对异端 表明对叛乱者的态度 , 这是一种作反的行
的憎恨 。杜甫生逢乱世 , 其 “以汉喻唐” 为 , 是不能原谅的 。
所表达的内容 , 在这一方面最为丰富和集 《九日奉寄严大夫》: “不眠持汉节 ,
中。 何路出巴山 。 ”此诗的 “汉节”, 不是与胡
对外族的入侵或骚扰 , 诗人表示忧虑 相对 , 而是与叛军相对 。当时 , 徐知道
和愤 怒 , 这 是 很 容 易 理 解 的 。在 此 时 , 反 , 严武奉诏入朝受阻 。“汉节”在此时 ,
“汉”所喻的 “唐”与威胁唐朝利益或生 表达的不仅仅是一个使者的意思 , 明显具
存的异民族的关系 , 是对立的关系 ( 夷夏 有维护正统的尊严和与异端斗争的意味 。
之防 ) 。“汉”在有的时候 , 又是正统象 下 面 这 些 诗 中 , 与 “汉 ” 相 对 的
征 , 相对于非正统的 、叛逆的对象 。这主 “胡”均指安史军队及其叛乱 :
要表现在对待异端 — ——叛 乱事件和对抗 “胡星坠燕地 , 汉将仍横戈 。 ”《( 别唐
中央政权的地方势力的态度上 。值得一提 十五诫因寄礼部贾待郎》 ) 胡星坠地 , 指
的是 , 安史叛乱的性质是内部叛乱而不是 的是安史叛军之史朝义等灭亡一事 。汉将
外力入侵 , 但安禄山有胡人的血统 , 所以 横戈 , 说的则是唐军继续战斗 , 彻底平
杜甫在诗中多以 “胡”称之 。这样 , 在杜 叛。
甫诗中 , 当他 “以汉喻唐”来写安史叛乱 又如《喜达行在所三首》: “愁思胡笳
时 , 相对于 “汉”的 “安史”之 “胡”, 昔 , 凄凉汉苑春 。
”以汉对胡 , 是以唐王
也就具有了两重性质 。⑤ 朝对安史叛军 。
《遣愤》涉及到唐朝与回纥的矛盾 。 《八哀诗・赠左仆射郑国公严武》中 ,
诗中用了 “汉臣”的典故 , 诗人的情绪是 有“汉仪尚整肃 , 胡骑忽纵横”的描写 。
十分激愤的 : “闻道花门将 , 论功未尽归 。 这是明显的借喻 。说的是严武扈从两宫之
自从收帝里 , 谁复总苦戎机 。蜂虿终怀 事。“汉仪整肃”, 用汉朝典 , 《后汉书・
光
毒 , 雷霆可震威 。莫令鞭血地 , 再湿汉臣 武帝纪》载 , 光武行司隶校尉 , 整修宫
衣。 ”唐代宗时 , 借回纥之力以破吐蕃 。 府 , ……一如旧章 。有老吏见而垂涕曰 :
但回纥骄横 , 在帮助唐朝讨伐史朝义时 , “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 。”“汉官威仪”
就发生过鞭捶唐朝官员事件 。杜甫为之深 本是指汉朝官员的服饰制度 , 在唐诗中似
忧 , 故希望 “总戎”得力 , 皇帝警惕 , 不 有朝廷气象的意思 。杜甫说的是唐朝还有
要再出现回纥恃军功辱及唐朝官员的事 威仪在 , 而安史乱兵已至 。严武在乱世仍
件。 为皇帝尽忠 。
上元 二 年 , 段 子 璋 反 , 陷 遂 州 、绵 “汉仪”在杜诗中多次出现 。其背景
・44 ・
都与战乱有关 , 而且又是与维护中央政权
反对地方势力及异族叛乱有关 。 《入衡州》
云 : “汉仪甚照耀 , 胡马何猖狂 。
”表达的
同样是对中央政权的信赖和对叛乱者的蔑
视。
在树 立 信 心 时 , 也 往 往 以 汉 为 喻 :
“今朝汉社稷 , 新数中兴年 。 ”《( 喜达行在
所三首》 , 显然是以汉朝的鼎盛为政治思
) 忱得以充分体现 。
想的 。
由此可见 , 在唐人心中 , 汉朝的政
治 , 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时期 。汉朝中兴时
期的皇帝 , 则是可以称道的君王 。
《郑附马池台喜遇郑广文同饮》: “然
脐　坞败 , 握节汉臣回 。”对与安史打过
交道的人 , 称以 “握节汉臣”, 隐喻苏武 ,
是对其品德和节操的高度肯定 。这类修
辞 , 是通过用典 , 一举二得 。
《秦州杂诗二十首》其六 : “城上胡笳
奏 , 山边汉节归 。防河赴沧海 , 奉诏发金
微。”此处的汉节不详所指唐朝何人 , 但
从诗中可知是一将领 。仇注 : “咏防河戍
卒也 。使节归来 , 盖为防守河北 , 而发金
微之兵 。
”“胡笳”, 既是边疆的特殊意象
——
—李陵《答苏武书》: “胡笳互动 , 牧马
悲鸣 。
”在这里 , 显然是与安史叛军相联
的。
《哭王彭州抡》: “历职汉庭久 , 中年
胡马骄 。”用 “汉庭”代 “唐庭”, “胡马
骄”则显然指安史之乱 。
这类语词和手法的出现时期值得注
意 。从总体看 , 这类语词在安史之乱后开
始大量出现 , 在杜甫的晚年使用频率最
高。
从政治内涵的角度考察杜诗 “以汉喻
唐”的手法 , 可以确知有三方面的针对
性 : 一是民族矛盾突出 , 即汉人和异族发
生矛盾的时候 , 主要表现为对异族侵扰唐
朝的忧患 ; 二是国内发生动乱的时候 , 主
要表现为对叛乱的谴责 ; 三是特指安史之
乱 。在这些时候 , 杜诗中的 “以汉喻唐”,
总是带着鲜明的民族意识和忧患意识 , 而
忧患 之 中 不 乏 自 信 和 希 望 , 因 为 他 从
“汉”中 , 感到了汉文化的精深博大和一
脉相传的历史 , 汉民族的团结刚强和行健
不息的力量 , 其民族自豪感和爱国主义热
“以汉喻唐”的扩展形式
与 “汉”相关 , 在表达政治内容时 ,
还有一个词也常常连带出现 , 那就是汉民
族历史上具有强大和统一历史的 “周”。
“周”与 “汉”, 是唐前的两个最强大的统
一的朝代 。因而在唐人的作品中 , 以汉喻
唐的同时 , 还有以周喻唐的习惯 , 这是
“以汉喻唐”的扩展 。只是 “周”出现的
频率 , 少于 “汉”而已 。这两个词同时出
现时 , 大多数情况下 , 都与政治动荡的背
景有关 , 表达的是对一种理想社会和清明
政治的向往 , 对唐王朝崛起中兴的期盼 。
在杜甫诗中 , 这一表现手法也十分明显 ,
因而颇具代表性 。
杜甫在《北征》写道 : “周汉获再兴 ,
宣光果明哲 。 ”把 “周”与 “汉”相提并
论 。周宣王 , 汉光武帝都是中兴之主 。周
宣王承厉王之乱 , 复修文武成康之业 , 周
道复兴 。汉光武帝刘秀是东汉王朝的建立
者 , 是公认的中兴之主 。二帝在历史上均
被认为是有为之君的代表 。杜甫在诗中是
说玄宗英明如同周宣汉光 “ ( 奸臣竟　醢 ,
同恶随荡析 。 ……中自诛褒妲” ) , 唐王朝
的中兴就在眼前 。这是杜诗中较早的周汉
并称的一例 。
在《洗兵马》中 , 杜甫对安史之乱后
唐朝的转机 , 用 “后汉今周喜再昌”来表
达 。此时天降大任于肃宗 , 周宣汉光不再
是指玄宗而是喻肃宗了 。
・45 ・
 《忆昔二首》: “周宣中兴望我皇”, 则
是以周宣喻唐代宗 。皇帝不断在变 , 时事
未见好转 , 但杜甫对中兴大业的关注不
减 , 对历代的皇帝希望没有改变 。杜甫之
执着 , 于此可见 。
《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欢喜口号绝
句十二首》其二 : “社稷苍生计必安 , 蛮
夷杂种错相干 。周宣汉武今王是 , 孝子忠
臣后代看 。”也是以周宣汉武喻本朝皇帝
代宗 。表达的是诗人对动乱平定之后 , 对
国泰民安的形势的乐观态度 。杜甫在晚年
对代宗曾一度怀有希望 , 从他对代宗的美
誉 , 可见其心态 。
最后 要 说 的 是 , “以 汉 喻 唐”之
“喻”, 还有 “讽喻”的意思 。
“美刺讽喻”
本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传统 。杜诗较早出现
具有政治意味的 “以汉喻唐”手法时 , 正
是他较早意识到政治危机即将来临的时
期 。其 《兵车行》中有 “边庭流血成海
水 , 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 , 汉家山东
二百州 , 千村万落生荆杞”的控诉 。在这
里 , 诗人的 “以汉喻唐”是典型的讽喻 ,
是借对汉武帝开边拓土的批判 , 来批评唐
玄宗 。尽管是 “避讳”兼 “比喻”, 由于
在唐代的惯用 , 其意思是不会被曲解的 。
注释 :
①本文的统计依据商务印书馆国 际 有 限 公 司 、
北京灵珂精艺电子技术有限公司的《全唐诗》
・46 ・
光盘 。“汉”和 “唐”的次数是纯粹的字频检
索 , 还有少量重复 , 如卷十至二十九的各类
歌辞就有重出现象 。因时间关系 , 未能区分 。
又 , 该版本未收入《全唐诗补编》的作品 。特
此说明 。文中杜诗 , 则据《杜诗详注》。
②这 是 不 完 全 统 计 , 只 对 与 政 治 有 关 的 “ □
汉”、
“汉 □”的组词进行统计 , 同时对相同结
构的 “ □唐”、“唐 □”的词组进行对比统计 。
但这肯定占有关构词的绝大部分 。
③唐人对本朝的称谓 , 主要是 “圣朝”。《全唐
诗》“圣朝”一词共出现 113 次 。李白称 “圣
朝”3 次 , 杜甫称 “圣朝”11 次 。杜甫在使用
“圣朝”时 , 确有尊敬的意味 , 但有时也有讽
刺牢骚的成份 。前者如 “反覆归圣朝 , 点染
无涤荡 。
” ( 《八哀诗・郑虔》) 这是为郑虔洗
冤 。“圣朝尚飞战斗尘 , 济世宜引英俊人 。
”
( 《暮秋枉裴道州手札 ……》) , 这是正面说朝
廷 , 不带情绪 。“崆峒使节上青霄 , 河陇降王
款圣朝 。
” ( 《赠田九判官》) “圣朝新孝理 , 祖
席倍辉光 。
” ( 《送郑八拾遗归江宁 ……》) 这
是尊敬 。“耽酒须微禄 , 狂歌托圣朝 。
” ( 《官
定后戏赠》) “圣朝无弃物 , 老病已成翁 。
”
( 《客亭》) 这就是牢骚与不平了 。其他诗人称
本朝另有 “国朝”6 次 , “我唐”5 次 , “大唐”
6 次 , “我朝”1 次 。
④《通鉴胡注表微》“本朝篇第一”, 科学出版
社 1958 年 。
⑤杜诗中的 “胡”有多重内涵 , 我有专文讨论 ,
详见《杜诗中 “胡”的多重内涵 ———兼论杜
甫的民族意识》, 载《杜甫研究学刊》1999 年
2 期。
( 作者通讯处 : 　　　　　　　　　
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 　400715)
责任编辑 　丁 　浩